不知何時養成坐在那裡看著他的習慣。
面對超商電動門,左側放著大桌子和兩條對座的木頭長板凳,
右側緊貼著矮牆,又一條長板凳。
我習慣坐在左側,面對著超商。
如同他習慣坐在右側,面對著我的側面。
正確來說,他是「被」習慣的。
每逢晚上8點15,如同中秋就應該是八月十五一樣。
他理所當然的跟另一個他信步走來。
理所當然的坐在那個位置。
他總是跟另一個他說:「可樂!餅乾!兩包!」
另個他也總是有點不耐煩的大聲說:「我知道啦!」
然後走進超商買了一小罐可樂,兩包孔雀餅乾。
塞進他懷裡後,
兀自走遠,邊拿著打火機點燃剛買的Seven香煙。
雖然我聽了不下10次同樣台詞才聽清楚內容。
但是我永遠無法知道以前長輩總是要我們少碰一點的東西。
他為什麼如此執拗地獨沽此味。
何況,他看起來至少年過七旬,或是八旬。
白襯衫背後的三條線燙得跟他的腰桿一樣筆直。
也許跟他拿過的槍桿也一樣筆直。
而這樣挺直的他,視線也直勾勾的望著走遠的,穿著白色運動T恤的另一個他。
說不上是帶著什麼感情。
我也說不上自己。
如斯過了三,或是四個月。
直到那天。
我本來以為是我手錶壞了。於是我撥慢了10分鐘。
後來才發現,是我太依賴「8點15分」了。
15分,20分,25分。
8點31分。
他終於出現了。
等等...他旁邊是誰?
為什麼換成另一個年輕的她?
她東張西望,匆匆走近超商。
「快點快點!垃圾車要來了!」
他沒說句話。只是依舊試圖挺著身子走到那張「VIP座位」。
等他坐定,那名著白色運動T恤的女人已經從超商風風火火的奔出。
手上拿著兩罐養樂多和一包蘇打餅乾。
「這給您!吃這個比較健康!不要老是喝什麼可樂!他老是依著您!」
他聽完這話,似乎停了2-3秒。
但還是安靜的把這份「健康」的食物拿去。
那女人快速走離。
他也只是把剛剛的物品輕輕放在身邊。
過了幾週,有事忙。又路過那超商。
又是八點多。
驀然看見另一個他。
默默坐在應該坐著他的板凳上,抽著一支又一支的Seven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