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果然有話>我沒禮貌 你是誰(張大春)
2010年06月08日蘋果日報
網路世界已經不是新世界了,然而我最近卻碰上了以前沒見識過的物種和生態。
但是我相信這斷斷乎不只存在於網路──
而是我們這個擁擠又粗疏的現實的倒影。
本年4月19號,我的部落格上貼來這麼一則署名的留言(以下引文錯字不改):
「1.您為何想當作家?2.你覺的你的那一部作品是寫的最好的?
3.你覺得做家需具備的能力有那些?4. 你認為要如何培育出當作家的條件?
5.請問您覺得寫作最辛苦的地方在於何?6.請問您覺得寫作最快樂的地方在於何?
7.您何種的態度來寫作?8.您出版一本書板稅如何算?
9.你的工作時數?與日常生活的切剖?
10.您認為作家有特殊經歷對他的文章有何影響?
因為有點趕請盡快可嗎?寫完請您用Email寄給我謝謝。」
我對於大部分純屬客觀知識的討論一向有興趣,但是對籠而統之的大問題、
或是必須「袒露肚臍眼」才能應付的好奇心則束手無策,
不得不敬而遠之,於是我回了幾句:
「我最有興趣回答的是最後一個問題,所以只答這一個。
你問的是:『因為有點趕請盡快可嗎?』
我的答覆是:『我也很趕,也就不可了。』」
不料這幾句家常話在一些人氣網站或臉書之類的個人媒介轉貼之下,
不數日之內就累積了在我這個小角落裡幾乎前所未見的點擊量,
以及關於網路禮貌、學生素質以及媒體審判等諸多面向的討論。
媒體官方一樣無禮
一個多月以後,又來了另一位:「問一下,我們要做報告。
因為網路上張大春資料很少,可以請你提供多一點的資料ㄇ ,卸卸
(按:應該是『謝謝』)。一、作者介紹。二、生平經歷。三、重要性。
四、著作種類。五、寫作特色。六、作品介紹。七、故事大綱。」
這一次,我的回答就更簡單了:「網路上資料很少的話,
就不是怎麼樣一個人物,根本不值得做甚麼報告的,就請別費事卸我了。」
再度讓我始料未及的是,也許仍然是由於媒介轉貼,
這3句話的回應居然又在3天之內引來3萬多的點擊和一百多篇的回應,
接著是許多要求我面對攝影機接受訪問的電子媒體,
希望我對「網路世代年輕人」的禮貌問題、教養問題
甚至學業研究的態度問題作進一步的申論。
我除了和一位相識多年的報社記者談了幾句簡單的感想、
並希望不要讓話題過度引伸,乃至於
傷害了不過是有點兒懶得查找資料的當事人之外,一律不予回應。然而,
看上去憂心焦慮於年輕人之粗魯無文的傳統媒體一方面磨刀霍霍,
一方面也複製著他們所要撻伐的對象。
當我問記者:
「周末一大早你打電話來要我無論如何也得接受採訪,這算不算沒禮貌呢?」
對方竟理直氣壯地回答:「沒辦法呀,我們也要工作。」
快別說這是甚麼「值得擔心」的「網路世代年輕人」所獨有的問題。
就在上述兩則答問期間,我還接到了一個牛皮紙袋的公文封,
收件人的確是我,發文人是文建會,開封一看,具銜的是文建會主委盛治仁,
具體內容冠冕堂皇,似與國家文化創意大業之發展有關;
與我一同列名者還有許多作家同行──然而這是一封「開會通知書」!
質言之:文建會且不管我和其他那數十位作家是不是該衙門所屬之員工僚屬,
逕行以「開會通知」寄發之,顯見這衙門簡直地以為
我和作家們都是它囊中所豢之物,招之即來,揮之即去可也。
這樣的文化行政主管單位,能有這樣的禮貌,
媒體卻忙著去責備「網路世代年輕人」,不嫌多事嗎?
===============
張大春老師一向給人風趣、親切的形象,
我想這次與其說他動怒
不如說他無奈吧....
不只是學生、媒體、政府單位,
甚至是身為百姓的我們,也許也應該深深反省。
在資訊流通、溝通快速的當下,
很多不必要的誤會、猜想甚至是強加指示,
其實正也是一種「自以為的正義」。
我只能說這種人太多了,不只是一些偏激網友;
即使是有點學養的學者、文史工作者抑或什麼什麼者
常是用「知識的傲慢」或甚至只是「群眾的傲慢」
去標定一些事情,卻自己也身陷其中。
共勉之,也警惕我自己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